我用对讲机“叫出来”了一只兔狲
后来,有朋友以为我是张掖人,也有朋友以为我常驻张掖。我并未驻扎在张掖,只是过去这两三年,张掖北部荒漠这片土地确是一直喂养着我。西北的沙土和风究竟为何如此令人着迷,我很难用言语描述,行走在这片土地上,你会看见渺小、也会看见自由;会看见破碎、也会看见生长……
在山脊上行走的志愿者们 ©猴仔
我在张掖北部荒漠挖了一个洞
2025年4月20日,列车又一次抵达张掖西,掐指一算,这是第5次参与到西北组的志愿者活动了,这次同行的伙伴依然有好朋友希丹和刘洋(真是太棒了!)、和我一起在考察工作中遭遇“救爷爷式”陷车的葫芦娃兄弟(我们在荒漠里陷车的故事,写进了这篇文章《报告猫盟,我们又双叒叕陷车了……》)——超哥、去年9月来过的老史、以及三位新伙伴—熊馨、苏岳和李昊(张掖本地的小伙子)。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回收临泽片区的90+台相机的影像数据以及协助安放人工巢穴。
4月来到张掖进行保护工作的小分队 ©张掖市融媒体中心
早在春节期间我就听闻西北组开始尝试打造“兔狲新村”以及“动物饮水工程”。看着他们大冬天的在挖坑——然后把自己埋了(不是),我就想,这帮家伙,脑子都是咋长的?下次去有机会得好好看看(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挖出来)……
钻到洞里试试看 ©李琦
4月28日,终于,我们到现场观摩了兔狲新村的第一期工程,听说已经有兔狲去看过房了(嗯,有意思……《猫盟盖的房子,俺老狲全都要!》),只是对比狗獾挖的洞,确实还是得好好学习。
我拿起铲子在一个土包包上开始学着狗獾挖洞(后来发现自己好像更像土拨鼠),挖坑倒是难不倒我,但是挖一个小动物可以入住的洞确实还是很有挑战,哪怕已经选择了比较结实的土包包,但挖的过程中还是难以避免塌方(真想知道狗獾到底是咋挖的这个洞,怎么做到又深又不塌方,甚至还可以仅凭一獾之力就挖出一条带弯道的隧道,简直就是“挖洞鬼才”!)。
考虑到覆土高度会影响到洞穴温度,我们齐心协力挖了一个深深的坑,选好朝向,放置上提前准备好的巢箱和只有兔狲能进来,但成年赤狐和狗子都进不来的管道,而后小心翼翼地覆上土,让土包包看起来除了多了一个洞口之外尽量少一些人为痕迹。
安装好的人工巢穴 ©心悦
夜色将近,我回头看了一眼夕阳,一瞬间,感觉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,通体舒畅。这一天,我们两组人一个安装了5个人工巢穴,和人类一样,水、食物和栖息地是一个生命生存最基础的条件,我不知道这些粗糙的人工巢穴小动物能否用得上,只是相对于绝望和抱怨,做点儿什么总是更令人心安一些。是的,请不要向绝望投降,西北组的小伙伴们没有说,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让这荒漠多了一次喘息的机会。
荒漠里的夕阳 ©猴仔
走到格子外面
2025年6月29日,我和大猫老师一组,安装了一个人工巢穴以及7个格子的相机,见识了大猫老师选点的功力,也慢慢习得了更多的经验、思维方式和技巧。
野外调查工作要胆大心细,要严谨也要讲求效率,要有提前规划也要敢于跳出规划。
因此,当野外工作者看到一个点明显是方圆5千米内最有可能出现兔狲的地方,在风险和成本可控的情况下,理所应当会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去的,哪怕这个山头远在格子外面。
今天出发之前,大猫老师就在奥维(卫星地图定位软件)上提前打好了10个格子的预设点,这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效率,高效率的工作会带来更多的正反馈,很快我们就完成了1个人工巢和4个格子的相机安装,这个时候时间是14:20。我们先前往了35号格子。
在荒漠中行走 ©猴仔
在荒漠里徒步除了暴晒和缺水并没有太大的困难,但如果带着调查的目的去,沿路却看不到任何痕迹的时候,确实容易让人迷茫,头顶上的太阳赤裸裸地照着脚下赤裸裸的沙子、砾石和偶尔遇见的几株顽强的植物……大猫老师坐在提前打好点的山头上,看着眼前除了反射着光的砾石以外“一无所有”的“茫茫人生”,喝了口所剩无几的水,望向更远的山头……
是的,崎岖的山体,显然是方圆5千米内最有可能发现兔狲的地方,只是“望山跑死马”这句俗语,我们刚刚已经在这打个鸡蛋都能烫熟的荒漠里实践过一次了,是否要立马实践第二次呢?而且这个山头已经远在格子外面!嗯,既然这是方圆5千米内最有可能发现兔狲的地方,来都来了,那就走着。于是我们离开了35号格子,朝前方很可能存在兔狲的山头走去。
我们离开了35号格子(图上左侧淡褐色格子),走向格子之外的地方(右侧红色区域)
刚走不久,我们看见远处有4只骆驼,又走了一段,骆驼变成了5只,当我们快走到山脚下时,骆驼又多了一只(嗯,你不会以为我们走得出现了幻觉吧)。后来我和大家伙儿描述这个有趣的故事时,心悦说:可以见得,哪怕是像骆驼体型那么大的动物,想要不被发现也是可以的,尽管是在荒漠里。
6月25日在荒漠里看见的虎鼬 ©kevin
我们走到山跟前,除了刚刚遇见的骆驼也开始有了动物的痕迹,开始有了羊粪蛋蛋、有了卷尾巴沙蜥、有了粪坑,粪坑里有一堆食肉动物的粪便!我们在粪坑和旁边的兽道上各架设了一台相机,加上遇见粪坑之前在另一个垭口上架设的一台,这个山头上一共有3台相机,新增为53号格子,带回了一节粪便做分析。
卷尾巴沙蜥 ©猴仔
此时,时间是16:19,我们在暴晒的荒漠里最热的时间段跑到了格子外面,现在距离停车点的直线距离将近4千米,大猫老师已经没有水了,但回程显然要比来的时候轻松很多,毕竟,这的确是方圆5千米内最有可能发现兔狲的地方了。
在53号格子发现的粪便 ©猴仔
在53号格子安装相机的大猫老师 ©猴仔
回到停车点,刚好看见心悦他们小组的车也停在附近,我把珍藏在车里的可乐掏出来给了大猫老师,边喝边等着他们出来,商量了一下过后,便又兵分两路各装了2个格子。
18:30,我们装完了今天带出来的所有相机,太阳还在头顶上,但我们已经启动了发动机回县城吃西瓜了。
对讲机呼叫出了一只兔狲
2025年7月2日的志愿者活动已经结束了,而我因为贪恋在张掖北部荒漠这片土地行走的感觉,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,我知道,赛车场还有一片区域的相机没有回收,我想赶在离开前回收掉这一批相机的数据。
6月在张掖工作的小分队 ©猴仔
这是一条风景绝佳的大环线,不过由于这次有心悦和李琦两位大佬,还有飞飞和33开车接应,我们可以重新规划路线,兵分4路,心悦、李琦和我各走一条线,小飞和33先去饮水点倒腾一下,差不多时间就到路边接我们,省了折返的时间,于是可以更加沉浸式地边溜达边看。
赛车场区域 ©猴仔
中午12:05,抵达SC142,嗯,相机还在,SC142和SC141的相机布设的环境很像,都是在半山坡上有一个小小崖壁,崖壁遮阴处有一个小小的平台,通往平台的路有一些些陡峭、容易打滑,但对于动物来说还好。打开SC142的相机,里面记录到了兔狲的影像,还有狼和雕鸮。
SC142红外相机里的动物
SC142距离SC141并不算特别远,如果SC141的相机没有丢失,大概率也可以记录到一些信息,这样便可以有更多的数据做参考和分析。然而,并没有什么然而,相机丢失概率虽然已经减小了很多,但SC141还是失踪了,这使得我们更加珍惜可以回收到的数据。回收完SC142的数据,稍稍调整了相机的角度和位置,测试完毕、按下开机键,摇头晃脑的向下一个点走去。
13:51,我试图通过对讲机呼叫心悦向她请教一个问题,而当我歪着脑袋摁着对讲机同时喊出“呼叫、呼叫”的时候,视线前方约50米的山脊上有一只兔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又消失,于是请教的问题就变成了“我刚刚看见了一只活的兔狲!”。
兔狲就是从这里溜走的 ©猴仔
去年兔狲日大家伙儿在张掖看见兔狲的时候(关于这次邂逅,请看《兔狲日,一不小心和野生兔狲对视了》),我已经在新疆的额尔齐斯河河畔了,所以,看见兔狲究竟是什么感觉呢?我对看见野生动物并没有太深的执着,只是这只兔狲的出现确实有点儿猝不及防,就像很多年前,在沱沱河畔遇见斑头雁那样,我没有激动得手足无措,只是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……
缓过神来,回收好SC081的数据,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挪一挪位置,最终,我决定就让这个相机原地呆着吧,虽然这个相机里这次并没有记录到太多动物的身影,但毕竟是在这里出现了好运!
果不其然,当我收拾好东西往下一个点走去,14:41,对讲机里传来了李琦的声音,朝山脚下望去,摁着对讲“呼叫李琦、呼叫李琦”,一只小狐狸蹦蹦哒哒地从一个洞里跑了出来,向远方跑去。随后对讲机里心悦说:有2只鹅喉羚就在我俩中间,与此同时一条花条蛇咻咻咻地在眼前滑过……
16:58,李琦、心悦和我顺利会师,这次回收的数据里,有好几个点位都记录到了兔狲的身影,这是2023年9月第一次参加志愿者活动以来,在这一片区域的相机里看见过最多兔狲的一次了,我看着身边的这两个人,想起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,自己差点儿卡在了刚刚兔狲翻过的那道山脊上,嘴角自然上扬……
在潮水盆地的山脊上,你还能找到我们吗? ©猴仔
关于张掖北部荒漠兔狲调查的故事还可以续写多久我不知道,但我知道,我希望自己可以多活几集……
至于潮水盆地,也许那又会是一个新的开始……
我们在潮水盆地遇到的一只小鸟 ©猴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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